姜泽显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姜业愣住了。

    姜泽显态度真诚,可很多事情不会只随着一句话就烟消云散。他好像不应该责怪父亲,但他已经无暇顾及父亲的悲惨,道歉错误地勾起了他更多的埋冤。

    可是,可是……有这么多事情,明明……

    人总是这样得寸进尺的。

    他控制不住,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:

    “这些都可以没关系,可是爸爸,你爱我吗?”

    肉麻的话问得姜泽显不太自在,姜业的语气在他耳中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。考虑到孩子仍在生病,他焦虑地掐了两把自己的手心来告诫自己不要通过逃跑来避免问题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半晌,勉强地回答: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姜业得到了一个他早就知道的答案。

    那场道歉只是给乱葬岗的尸体一个个立了坟头和死因,墓依旧在那里,腐败的尸臭味依然笼罩着一切。可怜的孩子是在这片坟地周围长大的,其实此时将坟包都拆除也早已于事无补了,在那里长大的孩子已经习惯了那股腐臭味,甚至对此感到安心。

    姜业自嘲地笑笑,他似乎已经有些麻木了,他只是觉得这果然是他的父亲,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假扮的。

    姜泽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儿子的表情,他再不懂得父子关系也知道这绝对是个伤人的回答。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撒谎,也不想撒谎。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回答了。

    姜业转过身体背对着他,自己把被子裹紧了些,露出来的毛茸茸的后脑勺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    “你别哭。”姜泽显生硬地安慰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哭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还烧得厉害吗?要不要去买药给你?”

    中年男人完全处理不了这种情况,所以在找借口逃跑。

    姜业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姜泽显等了几秒,没等到否定回答,随后就迫不及待地准备出逃。他掀开那个充当门板作用的麻布帘,差一步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。

    “爸,能陪着我吗?”

    “还难受得厉害?”姜泽显手里还攥着布,没放下。

    “我不难受,也不需要照顾。但是你能陪着我吗?”

    姜业往床里层挪了挪,空出一部分床位。